父亲走了,走得那么匆忙、那么突然,以至于我现在还回不过神来......
我出生在黄麻起义发源地的湖北省红安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,姊妹六个都生长在六七十年代,我排行老五,父母对我疼爱有加,为了一家人能够上学念书,父亲肩上的担子显得格外沉重。
在我记忆深处,父亲是一位忠厚老实的农民,一辈子含辛茹苦,用他那瘦弱的双肩支撑起了一个贫困的家庭。父亲不善言谈,也不多交际。听母亲讲,在年轻时,父亲当过公社干部,后来还当过村里干部,但为了养家糊口,他最终还是辞掉了工作,回家当上了一位地道的农民。打我记事起,父亲总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归,成天忙忙碌碌,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。村里的人都说,父亲干的活与众不同,不仅耕作仔细,而且田间地头总是修理得平平整整,没有丝毫杂草,收成总是比乡邻丰硕得多。在我的家乡,每到农忙时节,天气异常炎热,乡亲们都要把割下晒干的稻谷挑回晒场打整,一担一百多斤的稻谷,往往要挑起行走一两里的崎岖山路。父亲挑稻谷时,时常穿着一件前后破了好几个窟窿的白色背心,脖子上总是搭缠着一条发黄的毛巾,一天至少要挑回40多担,累了就在田间歇息吸口烟,热了就用毛巾擦擦脸和脖子上的汗水,一天下来,父亲干的活总是比乡亲们多。
父亲喜欢抽烟,干起农活总是一根接一根,母亲和家人曾一再劝说父亲少抽点烟,可他总是坚持说抽起烟来干活有劲,大家也不好责备。长期的劳累和吸烟,也许是导致父亲后来身体逐渐变坏的原因。直到我当兵第二年探亲回家时,发觉父亲的身体已不如往年,我就动员父亲把烟戒掉,也算费了一些周折,在我的耐心劝解下,父亲还是被我的诚心打动,最终把30多年的烟龄戒掉了。凭心而论,我做得似乎有点“残忍”,但就是这点“功劳”,至今让母亲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。
父亲一生朴素节俭,攒在手中的钱从来舍不得花。记得我在读高中的时候,每个星期的周末总要骑上自行车赶回40多公里的家里背大米和干菜,星期天的下午又要骑车赶往学校读书,每每在我走的时候,父亲总要从上衣口袋里翻出皱巴巴两到五元不等的零用钱交给我,无论家里再大的困难,这个举动父亲从来没有间断过,或许正是父亲的坚守,才使我顺利度过了在校的学习时光。
2003年6月份,也就是我在黔西南任职武警警官的第四个年头,父亲终于在我的一再请求下,第一次出远门离开家乡,来部队住了些时日。记得和父亲相处的日子里,我时常陪父亲在营区外散散步,不时谈论家乡的风土人情和一草一木,时常回忆我童年时候家庭的艰难岁月,追忆过往时光。有时在父亲睡觉前,我还经常帮他捶捶背,按摩按摩。那段时间,我享受了与父亲在一起的天伦之乐,那是我人生最快乐,最幸福的时光。依稀记得,父亲在部队没有住上十来天,就以怕耽误影响我的工作为由,一再要求回老家,我执拗不过父亲,只好匆匆将他送上了返乡的列车,没有想到这次的离别,竟是我和父亲的永别。
回到家的父亲没有两个月的时间,就因哮喘病发作厉害,身体开始日渐消瘦,父亲一再嘱咐母亲不要告诉我,怕我担心影响工作,自己还坚持下地干农活。对于父亲的近况,我也一直蒙在鼓里。
父亲的去世,给家人带来了莫大的伤痛。安葬完父亲后,我和大姐在清理父亲的遗物时,从他存放衣物的箱柜里,抖落出了一卷已经受潮发霉的54元零钱,我清晰地记得,那卷钱有两张10元,4张5元,6张2元,7张2角,6张1角。手捧那些零碎的纸币,我和大姐不禁抱头痛哭,那种酸痛至今还让我刻骨铭心。
时至今日,父亲的点点滴滴还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,我依然会感到万分的心痛和愧疚。有道是忠孝不能两全。于忠于孝,我都欠父亲的太多,每每此时,唯有在内心深处默默祈祷,祈祷天堂里的父亲一切安好......